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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篇·第七章 晦雨
五月雨没日没夜地下着,始终徘徊于耳际的水滴声丝丝入扣。在雨稍停时睡去,醒来后屋中弥漫着的chao气也旧去新来。我常常会在午憩后登临天守,于yin雨连绵的皋月[ 皋月:日本yin历五月。]中更是日日如此。
这一天黄昏,我又站在天守阁ding层远眺。遥望北面,苍郁的姬山坡dao上浮着几层薄雾,仔细观望又能瞧见点缀在山涧中的杜若hua丛。我再挪步至天守南面、向下町看去,撑着纸伞的人影正散落在被细雨冲洗着的市街中,此时的天地间仍留有没淡去的白昼之光,但很快就会被倾巢而chu的yin翳所吞没吧。touding的木檐挡下了雨水,我仰首看向上方的斗拱,即便不会直接淋到雨,那地方也因长久浸yin着chao气而显chu了晦暗的颜se。
想必被长久拘束在姬路城的我亦是这般颜se。
我把手伸chu去一些,shen前倚着的栏杆被斜刮进来的雨水浇shi了,本该继续垂落在栏杆和木檐上的雨滴在我掌中慢慢化开。
自摄津一役后,沉默许久的今上天皇又于第二年新年时下达了令两方止战的诏书。国家的军政大权完全被幕府掌控,这一二百年来皇室在luan世中能zuo到的唯有作bi上观。皇室现下的chu1境已足够难堪,此时选择不倾向于任何一方、在gong中静候下一次的胜者前来觐见才是上策。可年老的今上天皇不仅颁布了止战诏书,且有意向被今川氏把持的幕府方靠拢。幕府将军是天皇亲自册封的,但今川家这样的士族也不过是以下犯上之人。回想起那诏书的内容,我yan前又浮现chu那须朝云扼腕叹息的景象。
先前已将纯信bi1到了那zhong地步,却要在大获全胜前撤军,这令我着实不甘呐!
朝云如此说dao,只是天皇诏令自然是不可违抗的,为免遭旁人诟病,他也就不得不撤回还停留在伊势国海上的战舰及陆上军队。
我一早就知dao事情会发展成这样,哪怕是推翻主君的武士,也要在战luan中顾及名节。那须朝利的暴nue曾在西日本口耳相传,即使如今是朝云当家,由他接手的军队也难免会带有些不好的名声。何况那须氏此次与幕府军的冲突更是名不正言不顺,诸国大名千方百计想要进京,当然是为了背靠皇室,从而掌握能一统天下的话语权。如今这zhong话语权在朝云的敌人手中,他自己反倒比那个全权把持幕府的纯信公更像luan臣贼子。
要不是顾及名声和皇室,朝云恐怕早就一鼓作气冲进京都,在纯信公还沉溺在睡梦中时就将他的脑袋割下了。
只是今川氏在摄津的溃败是无可争议的事实,就算yan下再给予他几年chuan息的时间,纯信公的国力也无法同那须氏匹敌。不是因为纯信公在连年的战争中被掏空了财富,而是有着几百万石领国的朝云实在是过于富庶。
朝云如今缺少的仅有一个正当的理由。那zhong要被写在史书中的东西就像被用来束缚女人的贞cao2,是有tou有脸的士族们最为介意的,毕竟谁都不想被写成篡位夺权的jian佞。所以每到这zhong时候他就会想起我来,我的血统,我从德音gong内亲王殿下那里继承来的东西正是给予他正当名分的王牌。诚然,他还没被bi1到万不得已需要动用王牌的时候。但为了保证我的安全,朝云终于开始禁止我擅自离开姬路城。他准许我在护卫的陪同下到下町中散步,不过那对我来说与被圈在围城中没什么区别。
我不该将内心与日俱增的忧愁归怨于梅雨时节。我被拘束在城中数月,见不到所思所想之wu,必然是会愈加难耐的。我把那只断臂埋到了姬山上,为了不惹人耳目,我没在埋葬地立碑,而是移栽了一些杜若hua。这样每当我登高远望,看到伫立于山涧中的那一抹shen紫时,我就知晓自己正目睹着她右臂的沉睡之chu1,便仿佛是见到她本人了。
在连绵不绝的雨季中,她右臂的伤口有没有发作呢?我在重重牵挂中愁chang百结,甚至不知shen外的天空已染上了nong1稠的墨se,笼罩在暗夜下的树丛里似乎传chu几声混杂着雨音的杜鹃啼鸣。
梅时晦雨cui愁chang,子规夜啼心茫茫。[ 原文为:五月雨に wu思ひをれば時鳥 夜shenく鳴きていづちゆくらむ]
在无人聆听的场合里,我不由自主地咏chu了和歌。然而杜鹃的叫声最终是被木檐上的滴答声掩去了,liu入耳中的杂音变成了自己逐步加重的心tiao声。
从她shen上割下的mao发我一直收在shen边,在本dao寺馆的那个酷寒冬日,我最后也用她递来的剪刀切下了一截她的tou发。此刻我已收回被雨打shi的手,将装着她发丝的手帕展开遥望断臂的埋葬地、抚摸她的mao发,这是我如今仅能zuo到的聊以wei藉之事。
我已经无法去见她了。即便我能离开姬路城,我摇摆不定的心意也缕缕阻止我再度chu现在她面前。我自以为竭力弥补了自己的过错,却让她又一次被卷入了灾厄。我与她构建的一切皆是为了利用她,所以自我步入她人生的那一刻起,她就被推入了暗无天日的shen渊中。
你gen本不了解我,你了解的不过是那个你臆想chu来的我。说到底你也有错,最好从一开始你就不要chu现。
如她从前所言,我或许从未了解过她,更是不屑于了解她吧。时至今日我也未能明白她为何还要回到今川纯信麾下,而纯信又真的饶过她了吗?她为纯信断了右臂,可她仍是谋逆之shen,纯信公应当会如何对待她,会把她安置在哪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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