泉灭天守阁的烛台,而后将我抱回居室。她的双目受密的刘海遮盖,在晦暗的夜里显得尤为模糊。但我知自己再也不会认错,她乃无可替代之人,一如早已存在于我心底、无以挥去的阿照一般。所以我才一定要去见她,哪怕之后的结局便是就此别离。
到第二日,梅雨仍不依不饶。雨沾,濡裙摆,若是不慎让雨丝刮在脸上,好容易涂匀的脂粉也会脱落殆尽。我渐渐嫌厌起如此季节,愁绪像不断线的雨珠,云难散,被褥发霉,日里的烦心事也一件接着一件。
即便山名朝定不在姬路,在这样的天气下要溜城也有些困难。至和泉,需经摄津,奈因摄津戒备森严,故而陆路不通,只能从明石浦乘船走路。如此经过一番打,费尽心思乔装城的我,先是前往明石,由此乘上将往纪伊港的商船,途中便在和泉国饭浦靠岸下船,改走陆路至岸和田城。这一路勉堪称安然。不过真正的阻难还在岸和田城的关卡上,岸和田城主乃是左大臣的谱代家臣,城内还关着正将功折罪的左大臣亲侄,面对我这样的生面孔自然无法轻易放行。只是梅时的夏越之祓给了我可乘之机,我又该庆幸一刻不停的梅雨。盖因此时,疾病灾殃多发,听闻城内也有几多人罹疾,城主家的女眷亦不甚舒泰,迩来总延请法师神官城诵经驱邪。
我由此顿生一计。如今乃歇于城下的驿馆中,等待换上能顺利蒙混城的衣装。一路奔波使我衣衫尽,本来的妆饰被汗珠和雨冲淡,驿馆的主人遂替我更换新装。上白无地小袖与绯袴,沾着雨珠的长发被白檀纸扎成一束,连脂粉也被重新涂过,擅长化妆的游女们将好新鲜簪的金冠系于我额前,末了又帮我披上松鹤纹千早。
“您如此打扮不似巫女,直如光明皇后⑴一般。”在旁有游女这般打趣。
我便是要佯作巫女潜岸和田城。与其说潜,毋宁说扮作这副模样,反倒可以正大光明地去。有本地的神官为内应,我伪装成巫女的行径亦不会被人揭穿。神社虽归社领,不过原本便以侍奉皇室为己任,武士不会率尔刁难寺社,神官也无需对武士怀抱敬意。当今世上,多数寺社失去檀那供奉,情势难上加难。思忖终有一日会借助其人之手,故而我多年间一直暗中施供于各地神社,又破财为其维护社领,必要时也会透自己与里的关系。
离开驿馆时,我手里攥着驱邪及仪式所用的神乐铃与币纸,这时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,似乎逐渐转烈,我又撑起唐伞,独自步行至岸和田城门前。
那游女随的玩笑倒教我挂怀至今。的确,若是成为如光明皇后一般贵之人,必定能将仁贤光辉遍照举世。父亲乃肱之臣,母亲是贵族命妇,丈夫与女儿皆是十善帝王之——仔细忖来,我母亲并未较之逊几分。然则,二者的命运无疑大相径。贤后佳名弘垂,母亲却无人问津。没有母亲的浮世,究竟乃分文不值。
尽一度曾下定决心改变浊世,但言及治国之才,我大抵不及母亲毫厘。见泉对我满怀信心,我只愈发羞愧难堪。